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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盏把衣服丢给他,“还你衣服。”

说完潇洒地转身就走,今晚这离开的麻利劲儿倒是让徐嘉衍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面“嘭——”一声关上门,他才用舌尖顶了下腮帮,慢悠悠地关上门。

周五下午的时候,徐嘉衍发了一场高烧。

苏盏敲他门的时候,他睡得昏天暗地,大明怎么打他电话都不通,于是打给苏盏。她下午四点有一场面试,正在看稿子,一接起电话大明就说他家老大不见了。

她把稿子扔一边,镇定地问大明:“怎么不见了?”

大明那边正在办登机手续,老大不在,除了副队孟晨悠哉悠哉地嚼着口香糖,其余人都乱成一锅粥,打比赛没有老大镇着大家都有点心慌啊!

大明说:“我们今晚的飞机飞旧金山比赛,本来说好两点机场见啊,这都快三点了,老大还没来!打他电话也一直没人接,苏小妹儿,你帮我去隔壁看看,看他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睡过头了。”

苏盏把门拍得震天响,徐嘉衍真的来开门了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得脸颊发红,也不管来人是谁,开了门就转身回卧室,倒回床上呼呼大睡,高瘦的身材,像一只大虾一样窝在床上。

苏盏跟在他后面,怎么喊他,他都没反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伸手一探,这额头烫的都可以烙饼了啊!

她拍了拍他的脸,叫他:”徐嘉衍。“

他不理,抱着被子,头埋在枕头里。

她又重重拍了下,“徐嘉衍,你起来,你在发烧。”

他一手将她挡开,口气不耐:“别吵。”

得,脾气本身就不大好的人,发起烧来,真拿自己当天皇老子了啊!

苏盏站起来,叉腰瞪了他一会儿,这才下楼给他去买温度计,买药,又买了几盒退热贴,结账的时候接到大明电话,“苏小妹儿,找到老大没?!”

苏盏举着电话,收好零钱,往外走:“发烧了。”

大明啊了声,“那比赛怎么办?”

“那破比赛没了他,你们就不能活了是不是?!”

怎么能是破比赛呢?这比赛对老大来说很重要啊。

别人他大明不知道,但对于pot来说,比赛排第一,其他统统靠边站。

他十五岁认识老大,就跟着他屁股后头晃悠,任谁说一句老大的不是,他分分钟上去跟人撸袖子干架,那时候的pot,一心扑在比赛上,向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训练训到胃出血,第二天照常飞国外比赛。

那时候他是真崇拜他呐。

不光是他,队里好多人都崇拜他,但他私下里不爱跟人交流,也不爱说话,平时碰到了心情好的时候跟你点个头,久而久之,就有人觉得他装\逼。那时候就他跟孟晨整天粘着他,老大从一开始的不理不睬,到后来的不排斥,渐渐的,也会跟他们说话了,那天来问他要不要加入的时候,大明真是兴奋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18岁冬季赛,他拿下人生中第一个冠军,淡然地身披国旗手捧奖杯站在旧金山的领奖台上。

台下的孟晨和大明比他还激动,两兄弟抱头痛哭。

后来的庆功宴上,战队一伙人在美国的酒吧里喝醉了,pot带着他和孟晨去了一个旧金山的一个渔人码头,那附近有个真人cs野营基地,基地的老板james是退役的cs职业队员,在美国集训的那段日子,队里的人经常去那边打真人cs。

那晚,就他们三人,聊人生,聊现在,聊未来,聊女人。

那时大明才真正觉得靠近老大一点儿,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老大心中的热血。

男生呐,

总是有种莫名的爱国情结。

他说要让世界各地都飘着五星红旗。

大明忽然想到,好奇地问:你们如果不选择电竞这条路,你们会去做什么呢?

孟晨说,他可能会去当老师,大明噱他,就丫这尿性,还当老师,可千万别误人子弟了。

问他为啥要当老师,孟晨抽了口烟,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学生纯呐!

两人拿脚踢他,污!

两人都好奇地看着一边沉默抽烟的pot。

老大,你呐?

徐嘉衍穿着迷彩服坐在草地上,手边摆着枪,一条腿摆直,一条腿曲着,手搭在膝盖上,收起一贯的老油条,正色道,

“当兵。”

孟晨问他,为什么要当兵?

他笑笑不说话,其实哪个男人不想当兵,哪个男人都想过要当兵吧?

其实徐嘉衍高三的时候偷偷瞒着徐国彰去征过兵,后来,不知被谁传到徐国彰耳朵里,当天就把他逮回家,关了一个月,直到他打消那个念头为止。

徐国彰从小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盼望着他长大,盼望着他成才,盼望着他成为“国家的栋梁。”

盼望着有一天,他能撑起整个家。

是啊,徐嘉衍现在是能撑起整个家啦,他每场比赛拿回的奖金都是大把大把的,够他的药费,够他的工资,够还他的房子贷款,可那又怎么样呐,父子两个,越走越远,闹的越来越僵。

徐国彰从一开始骂他的没出息,后来骂他“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再后来就不骂他了,见了面,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再后来,徐嘉衍也不回去了。

虽然徐嘉衍从来不曾提过,但大明一直都知道,老大有多么重视这场比赛,cpl在05年的时候因为资金问题宣布停办,10年被美国某游戏巨头收购,11年回归,今年是回归后开办的首场比赛,也是pot职业生涯最后一场公开正式的比赛。

明年他即将退役。

他的十年荣耀,终将散场。

所有人都期盼着他荣耀夺冠,拿下这最后一个世界冠军,完成他的“大满贯”。

……

大明郑重其事地对电话那头的苏盏说:“苏小妹儿,老大就拜托你了,我们会好好比赛的。”

然后,就听见孟晨在那边不耐烦地说,“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让她好好照顾老大就行了。”

嘿,我成你们保姆了是不是?

大明挂了电话,把兄弟们都喊过来,交代了一下:“老大发烧,来不了了。”

孟晨:“我就说他那么折腾自己,早晚得出事。”

“虽然老大不在,这场比赛咱们也得帮他拿下是不是?十年荣耀,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短短一句十年荣耀,兄弟们激情被点燃,一下子就振奋,举臂高呼:“必须的!”

虽说才是1\4半决赛,但这场比赛确实引起了高度关注,第一是因为cpl的荣耀回归,第二就是因为pot,据说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后一场正式比赛。#pot十年荣耀#这个话题已经持续在微博热搜榜飘红好几天。

……

公寓里。

苏盏帮徐嘉衍测了□□温,——40度!

她拿着温度计望着床上的人。

大概是浑身都冷的难受,他喜欢把脸埋进枕头里,苏盏怕弄醒他,又怕弄不醒他,纠结的很。

苏盏坐在床边,低声哄着他让他把脸露出来,他不理她,苏盏就把他的脑袋强行掰过来,又被他一手打开,这么来回几次,苏盏手都快被打肿了还没给他贴上退热贴。

“再不把脑袋露出来,我就下嘴了!”

她低声吼。

还真管用,这回倒不乱动了,哎——她有点失落地把退热贴贴上,下个嘴的机会都不给。

终于把退热贴贴上,坐在床边休息的时候,闲闲地打量起了他的卧室。

色调跟客厅一致,不乱但也算不上整齐,沙发上丢着几件外套,还有键盘鼠标,桌面上还有几个耳机,游戏手柄堆在一起,靠里的一面墙挂了满满的奖牌,橱窗里也都是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奖杯,橱窗最上面正中央空了一格,什么没放。

就差那一个,就满了。

他特意空出的位置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她凑近观摩了几眼,几乎都是冠军,金牌,奖杯……

有wg的,世界锦标赛的,eswc(电子竞技世界杯)……苏盏这短时间来也看过不少关于电竞这方面的视频,包括赛事包括一些荣耀,因为也是刚加入国家体育赛事不久,中国政.府对这块投入的资金并不多,远远及不上韩国日本,这两个国家每年的私营企业会拿出很大一部分钱来投资电竞事业,回报也大,比中国更重视。能够撑起一个战队确实不容易,尤其是前期的时候,涉及到队员工资、衣食住行,比赛这些等等。但早期的电竞圈,大家也不在乎能赚多少钱,全凭着一股子热血在打比赛。这几年,比赛越来越商业化,不赚钱的战队很容易被市场淘汰,解散。

谁也不提梦想。

确切地说,这面墙,大概就是承载着所有电竞爱好者的梦想。

她转头看了眼床上闭着眼熟睡的人,心里微微热了热。

男人的世界都这么热血吗?

真的好让人沸腾。

……

傍晚,她打电话给成雪,问粥怎么熬?成雪隔空教学,心里还纳闷儿这大小姐怎么开始学做饭了,苏盏没多解释,听着她的指示,把米淘干净放进电饭煲里,又打开冰箱,让成雪指导着弄个清淡的小菜给他下饭。

成雪越听越不对劲儿,“你到底在弄什么?你不是从来不下厨房的人吗?”

苏盏翻冰箱翻得乐乎,“你甭管。”

徐嘉衍的冰箱很空,除了几片面包和几个鸡蛋,还有几罐牛奶,倒是干干净净的,她盯着鸡蛋琢磨起来,小声嘀咕:“发烧应该不能吃鸡蛋吧?”

成雪耳尖,立马逮着她发问:“谁发烧了,谁发烧了!你有事儿瞒着我?不会是给男人做饭吧?”

苏盏不理她,继续翻冰箱,哎——

等等等。

这是什么?

她从冰箱的小夹缝里,翻出一个四四方方、用锡箔纸包装的蓝色小袋子。

苏盏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塞回去,镇定地继续翻冰箱。

成雪急了,“你他妈有对象儿了居然还不告诉我?”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成雪听出一点儿苗头,“看来就是有目标了啊,什么样儿的?什么样儿的?”

彼时,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苏盏把电话拿下来看了眼,对着成雪说:“先不跟你说了,我有电话。”

也不顾成雪在那头嚷嚷,径自切换了通话,

“请问是苏盏小姐吗?您下午的面试还要来吗?”

“不好意思,我不参加了。”

……

徐嘉衍睡醒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脑子昏沉,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糊糊的,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准备去洗澡的时候,听见厨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寻着声走过去。

那画面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

厨房满地狼藉,锅碗瓢盆乱七八糟全部丢在碗糟里,地上还躺着几个碎了的蛋和几片菜叶子,还有一些面包碎屑。

苏盏把第二锅粥端出来的时候,徐嘉衍正抱臂倚着冰箱,挑着眉问她:

“这他妈都是你的杰作?”

苏盏端着锅,回头看了眼,茫然地点点头。

徐嘉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有仇吗?”

苏盏想把手里的锅丢过去,泼他一脸粥,冲他吼,“你瞎吗?!姑娘我在为你洗手作羹汤你看不出来吗?!”

看到那张脸,又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你在发烧,我在帮你熬粥。”

他挑眉看着那锅黑乎乎地东西,不可置信地,“这玩意儿叫粥?”

“……”

徐嘉衍怜悯又同情的拍拍她的脑袋,“白长这么一颗脑袋了。”

说完,他转身回了房间,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白色的队服,拉链敞着,里面是一件黑t恤,一手拎着羽绒服,一手拖着个全黑色的行李箱,虽然看上去状态比之前好多了,但整个人还是不大精神,连头发也没打理,他正跟电话那边的人说,“帮我改签凌晨的飞机。”

苏盏喊住他,“你去哪儿?”

他把电话收好,放进裤兜里,走到在门口换鞋,头也不回地说:“旧金山,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锁了。”

刚推开门,

徐嘉衍发现行李箱怎么也拖不动,回头看了眼,发现苏盏正扒着他的行李箱,“你不要命了?你还发着烧呢?你这样怎么上飞机?”

他似乎是轻蔑地笑了下,居高临下睨着她,似乎觉得这就是个笑话,“有差别吗?”

苏盏死死扒着行李箱,怎么也不肯让他拖走,“不行,你万一晕在飞机上怎么办!”

“我最后警告你一遍,松手。”他厉色。

“不松。”

“金盏花,你找死是不是?”

——你全家都是金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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