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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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肖折釉向前迈出一步,将他喊住。

“今日来的黑衣人是谁派来的?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他们……今天晚上还会再来吗?”

沈不覆转过身来看她。

肖折釉轻轻抿起嘴角,浅浅笑起来:“将军就不怕这些人半夜再闯来,一刀把我砍死?”

沈不覆也跟着笑起来,却并不言。

肖折釉晓得自己的借口瞒不过他,她也不想遮掩什么,只是说:“将军留下来护着我不成吗?”

沈不覆颇为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肖折釉便学着他的样子,略夸张地叹了口气,说:“将军你这人有个毛病,让人十分受不了。”

“说来听听。”

“太自以为是,又太自我感觉良好,再加上护短到不讲理。最后就成了没分寸。”

沈不覆眉峰慢慢皱起来。“将军自以为是对我好,我也相信在将军眼里我是优秀到谁娶了我就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可是你这双眼睛却被感情蒙蔽了。论出身,我出身贫寒,下面还有一双不省心的弟妹。论年纪,我是比将军小许多,可十八岁这样的年纪也算不得女儿家最好的年纪。论品性,我十四未嫁时便与你有染传得沸沸扬扬。论妇道,我是和离过的女人。并且还带着个孩子。虽说不弃是我捡来的,可很多外人已然认为他是

我给你生的儿子。”

沈不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肖折釉随意地拨动了一下披在肩上的长发,语气中略带着点懒散地问:“将军这个时候把我推出去,是想我去给别人做妾吗?哦……对了,如今战火纷纷,说不定还能流落青楼做个花魁。”

“不许胡说!”沈不覆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肖折釉却只是随意笑了一下,打着哈欠转身往床榻走去。

转身的时候,她含着笑意的眸中却染上了一丝愁绪。

离了沈不覆,她当然不会给别人做妾,也不会凄惨到流落青楼的地步。

她自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一生,无论是还未与沈不覆重逢的时候,还是后来失身于他,肖折釉一直以来都不想嫁人,只想独自一人生活。先前不得已领了赐婚圣旨嫁给沈不覆,她心里也是盼着将来事了之后远走他乡。哪怕后来

得知沈不覆装在心中多年的人正是她,她虽有犹豫,可仍旧坚持着。沈不覆以为她不原谅他,其实哪里是原不原谅的事情呢?她只是不想拖累他罢了。他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而她不能。

重活一世,不嫁任何人本来就是肖折釉最初的决定。多年前她与嫂子纪秀君谈心时说的那些话,纪秀君当她年纪小胡说的,她却是句句真心。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生育。也许是她不够坚强,可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只要想起前世死时撕裂的痛,她仍旧心

悸。就算她杀了盛令洪,为自己报了仇。那种畏惧仍丝毫不消。

之前沈禾仪说她对待不弃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对待亲生的儿子。是啊,她就是把不弃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当初在上岚山那般艰难境地时能够捡到不弃,已让她觉得天大的幸运了。

然而此时,她坚定不想嫁人的决心却动摇了。舍得对自己绝情,却舍不得见他眉峰紧皱的模样。

肖折釉刚回床上,还未来得及放下床幔,沈不覆已经跟了过来。肖折釉回头看向他,笑着说:“麻烦将军将床幔放下了。”

她看着他笑的时候,眼中那一抹淡淡的愁绪已经全部掩藏。

外面的灯没有熄,床幔放下来后,微弱的灯光照进床里,使得床上并非漆黑一片。

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不弃虽不在,他小小的枕头却仍旧放在他们两个人的枕头之间。

沈不覆与肖折釉谁都没睡着,却都安安静静不言语。

许久的沉默之后,肖折釉率先开口:“将军不是说毕生所愿便是得到我?可如今同床共枕,将军倒是对我毫无兴趣。”

沈不覆阖着眼,问:“你这是与我求欢?”

肖折釉一怔,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心里倒是有些埋怨他说话这般直接。想了想,她语气略带着点不善地说:“想必将军是真的老了!”

沈不覆睁开眼,偏过头望向身侧的肖折釉,十分认真地说:“实不相瞒,清心寡欲多年未用,坏掉了。”

肖折釉整个人愣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一瞬间的呆滞。人虽然是呆愣着的。

“不信?你来摸摸。”沈不覆握住肖折釉的手腕,将她的手拉过来。

肖折釉顿时反应过来,急忙挣扎着喊:“沈不覆你流氓!”

沈不覆大笑着松开手,却将手搭在肖折釉纤细的腰身上,又是轻轻一揽,将肖折釉的身子裹在怀里。

沈不覆收了笑,眸中渐沉:“其实你还没想好,我也是。”他向来寡言,即使说出口的话,也时常没头没脑没下文。他将话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他所言的得到肖折釉,又岂是指身体的占有这种风月之事?情爱之事是水到渠成的美好,是你情我愿的纯粹。用鱼

水欢好解决夫妻间的拌嘴是一种闺房情趣,然而有些矛盾并非一夜风流便能烟消云散的。

他与肖折釉之间并非什么都需要明说。正如他明白肖折釉的用意不过是用自己来安慰他,给他一个心安。然而,他不需要这种慰藉。

肖折釉轻微的挣扎动作停下来,她将脸贴在沈不覆的胸口,慢慢垂着眼睛,说:“将军,后半生我们便凑合过吧。”

她故意语调轻快,似带着几分玩笑。心里却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话。话一出口,她垂着眼睛沉默等待。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沈不覆只言片语的答复。

忽然就恼了。

她皱着眉去推沈不覆,说:“我改主意了,你不是说还有间空房?我不需你护着了,你走吧!”

肖折釉自然是不知道此时的她眉眼之间难得染上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我只是很诧异,是什么让你忽然改了主意。”沈不覆握着肖折釉的手腕,皱眉看着她。

肖折釉的目光有点躲闪。

沈不覆继续问:“因为我老了,很同情?”

听沈不覆这般说,肖折釉心里憋着一股气。她先前假装没好气的说话,此时倒是真的没好气地说:“这世上比你老的男人多了去了!本公主才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这话不假,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肖折釉都不算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相反一直对人对事都有些冷漠。

“那是为什么?”沈不覆继续追问。他紧握肖折釉手腕的力度也微微加重了几分。

肖折釉睁大了眼睛瞪了他一会儿,发现沈不覆竟是难得的执着。她眸光微转,倒是也不急着挣脱了,反而靠近沈不覆,近得只差一个呼吸间。

“因为将军在男女私情与家国大义之间选择后者时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沈不覆愣住,不由松了手。肖折釉挽起嘴角,眼尾也掬了一捧温柔笑意。她抬手抚过沈不覆的眉眼,轻声说:“这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