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人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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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疑惑的唐措,只能选择继续追查。或许在以西山路的事故为中心节点的这个故事里,还有另外的牺牲者。

是等待被害的泡泡琦,还是又一个无辜群众,亦或是凶手被绳之以法?

可随着一个又一个墓碑因为电量不足而炸开,吸取灵魂光团拖慢了他的速度。好在这些灵魂光团里包含了主人的一些记忆片段和情绪,他也能从中找到些线索。

譬如他发现了西山路的第三个牺牲者,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狗主人的灵魂光团里充斥着他对狗的眷念以及失去它的悲痛之情,把唐措的精神海搅得天翻地覆,差点刮起了海上风暴。

唐措好不容易将他压制下去,仔细感知,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狗主人养了一条土狗,虽然是土狗,那也是打过疫苗办过身份证而且串了狼狗血脉的土狗。狗的鼻子很灵敏,当狗主人牵着他路过西山路,被这里的围观人群吸引,也想来凑个热闹的时候,它突然对着杀人凶手的方向狂吠。

大雨之中,一条仅有膝盖那么高的黑背黄毛小土狗对着马路对面拼命地叫,任凭主人怎么安抚、怎么拉住绳子也不顶用。

周围人大惊,纷纷让狗主人管好自己的狗,连警察都看了过来。狗主人连忙跟大家解释自己的狗平日里都很乖,一时没牵好狗绳,那狗就蹿了出去。

雨靴男在听到狗叫时就已经预感到不妙,双手紧紧地抓着推车扶手。此时人群终于稍稍疏散,他立刻推着推车转身离开。

可狗已经冲过来了。

雨靴男可不敢让它撞倒推车上的泡沫箱子,也怕他咬住自己,情急之下一脚踹在狗身上,狠狠将之踹出。

“嗷呜!”狗被踹到了路中央,红灯闪烁变成绿灯,一辆车子刚起步便急刹车,下雨天路又滑,直接造成后面的车子追尾。

一扇扇车窗被打开,接连有司机探出头来,嘈杂的咒骂声被大雨打碎在潮湿的空气里。汽笛声四起,人心,愈发浮躁。

刚刚疏通的西山路,彻底堵住了。

“那边怎么回事?!都不要冲动!”负责西山路事故的警察连忙往这边赶。他们快,狗主人更快,不顾危险冲到路中央去救自己的狗。

狗被狠狠踹了一脚,又撞上了汽车,躺在地上直哼哼。鲜血从它的身下流出来,迅速融进雨水里,赤红一片,触目惊心。

“是它自己冲出来的,这可不能怪我啊!”司机急忙辩解,因为没撑伞淋了满头满面的水,颇有点色厉内荏,“是你自己没拴好绳子,我的车还被撞了呢!”

“大毛、大毛、大毛!”狗主人却只顾着喊狗的名字,见狗丝毫没有回应,霍然转头看向雨靴男的方向。

人呢?!

“抓住那个推车的男人,他害死了我的狗!”狗主人放下大毛,推开司机冲了出去。他隐约还能在人群里看到那个雨靴男黑衣的一角,他还把他的推车留在了原地,可能是怕推着不好逃走。

这怎么能让他逃走呢?他可害了一条命!

路口拥堵,狗主人拼命往前追,一边跑眼泪一边夺眶而出,咬着牙非要把人追到不可。可人群实在太过拥堵,现在又出了追尾事故,人群惊呼着,一把又一把黑色的、彩色的雨伞互相交错,将视线挡得更加严实。

“不要冲动!停下!”

“大家注意保护好自己,谨防踩踏!都注意安全!”

警察操碎了心,声音喊到几近嘶哑,“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砰!”挤挤攘攘之下,有人撞到了雨靴男留下的推车,两个泡沫箱子被撞倒在地。里面的东西从中滚了出来,被黑色的防水布遮住大半,但还有一小半露在外面。

一个穿着柠檬黄雨衣的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也在这乱局中被推倒在地,他没有摔痛,因为他直接坐在了从泡沫箱子里滚出来的东西身上。

软软的。

他睁着好奇的、还挂着泪水的眼睛低头看,小手抓起脚边的一个东西,愣怔几秒,似被吓傻一般。直到他的家人喊着他的名字急匆匆奔过来,他才倏然放声大哭——

周围的群众亦被吓得后退几步,甚至跌坐在地。外围的也被小男孩儿的哭声吸引,纷纷垫着脚看过来。

冰冷大雨中散落一地的,是被肢解的尸体。头颅还在地上滚,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惊恐。

穿着柠檬黄雨衣的小男孩儿坐在这人间惨象中,成了此间唯一的亮色。

唐措透过狗主人的记忆看到了这一幕,也许是他的情感太过浓烈,也许是这一幕太过冲击,哪怕狗主人的灵魂光团已经消散,唐措的大脑还是受到了穿刺一般的攻击。

他整个人猛地摇晃一下,及时抬手撑住旁边的手机墓碑,这才稳住。

甩甩头,连做两个深呼吸,唐措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复。

监控室里,肖童等待他恢复的间隙,暂时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落到了一直被冷落的第三关卡——人间信息转接公司。

这个关卡几乎毫无悬念。

在永夜城,精神的强大并不等同于灵魂的强度。灵魂的强度有很大的先天因素,譬如肖童十分赞赏的靳丞和唐措,就是先天强大的类型。

进入永夜城后的智力加点,可以增强精神力,但对于灵魂的增强其实是有限的。进入第三关卡的人灵魂强度都是普通人的水准,如果智力点数加得不够,那就只有爆头这一个下场。

一共二十五位玩家,现在只剩十三位,死亡人数——十二。

白色的房间内,已经到处是红白相间的血浆,许多空着的格子间里躺着无头的尸体,旁边的人却不敢多看一眼。

只需一眼,都是对自己的动摇。

无端的谩骂和恶意还在从耳机里不断传出,越到后面,大家越麻木,可那些恶意也越来越深重,总有一句,能戳到你的点。

有人崩溃大哭,有人还在咬牙坚持。

肖童忽然想,如果把唐措安排在这一关,会是什么样的画面?他可能会全程面无表情,仿佛在听高考听力。

至于靳丞……

算了,不想了。

肖童对于再三拒绝自己的男人没兴趣,他到现在还活着,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过仁慈。而且肖童觉得第三关卡实际上是最简单的,只要能熬过去,万事大吉。

可很显然,这剩余的十三位玩家大多也到了极限。

“啊!!!”有人终于忍不了了,腾地站起来。他是金属系异能者,站起的瞬间便凭空凝出一根三棱锥,红着眼不顾一切地朝着旁边人的脑袋刺去。

“住手!”后面的人急得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人一脚蹬在桌子上,整个人从椅子上重重摔倒在地,这才避免了被三棱锥刺中的风险。他又慌忙从地上爬起,怒而质问“你干什么?!”

“不是说只要死剩下六个人就可以通关了吗?我受不了了!”金属异能者面露癫狂,掌心再次泛出金属光泽,“你成全我吧、成全我!”

“你疯了!”那人连忙闪避,可耳机连在格子间的电脑上,耳机线总长不过三四米,且根本取不下来。

两人在这狭窄的范围内厮杀,大脑还不断承受着耳机里的精神攻击,苦不堪言。

“别打了,我们这里一共才二十五个人,不是说这个副本有九十六人吗?就算我们都死了也不一定通关啊!”

有人劝着,也有人根本无暇分心。

可这人说得对,哪怕这里的人全死了,其他关卡的呢?说不定一个都没死!

那他们岂不是为别人作嫁衣裳?

闻言,金属系异能者终于有了偃旗息鼓的架势,可他的精神本就已经极其不稳定了,否则也不会突然杀人。再加上耳机里堆积的精神攻击过多,停下没几个呼吸,就爆头而亡。

“砰”的一声血浆炸开,旁边那人死里逃生,却生不出一丝欣喜。

他甚至来不及抹去脸上沾到的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站着,十指在键盘上疯狂输入。

快、再快,一定得快,他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

即便是死,也不能是这么个窝囊的死法!

肖童看到这里,总算看出点乐趣来,抬眸扫了一眼墙上的钟——此时距离副本开始过去正好一个小时,死亡总人数二十五。

第三关卡死亡十三人。

第四关卡死亡十二人。

《世界是个精神病院》。

郑莺莺和孟于飞在短暂的休整过后离开了诊疗室,但其他的玩家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些人选择了听从系统安排,从一开始就回到了病房老实等待,也有些人藏在外面,企图苟活。仅有很少的两三个人,选择像郑莺莺那样反杀。

没人敢说自己的决定一定是对的,就算是郑莺莺,也只是在搏命。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孟于飞小声地询问她的意见。怪物医生被郑莺莺杀了七个,又被其他玩家杀了四个,孟于飞自己也杀了一个,可还有很多游荡在各个楼层和病房里。

“不能回病房。”郑莺莺目光坚决。那半针镇定剂入体后,她发现自己被套上了削弱敏捷度的debuff,现在行动略显迟缓,已经不能跟先前比了。

回到病房,得到医生诊治,那肯定也得吃药。根据病症的不同,得到不同的debuff。也许怪物医生打完针之后不会亲手杀死玩家,可每个小时都会有查房,玩家一次次被削弱,只会自取灭亡。

更关键的是,郑莺莺讨厌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又虚弱地咳嗽了几声,郑莺莺的眸中闪过一丝狠色,“我继续伪装成他们的同伴,把药拿到手,你负责接应。”

以郑莺莺目前的状态,硬拼肯定不行了,但偷个药剂她相信还是可以的。孟于飞心念微动,“以牙还牙?”

“对,你把我拿到的药分发到各个病房。要怎么做,看他们自己。”

肖童看着,嘴角噙着笑,却还是不怎么满意。如果郑莺莺一开始就这么做,她会省事很多,太狠了、拼过头了,也不明智。

看来她跟k做生意空手套万象那一招,功劳大半都在江河身上。只是不知道江河又会怎么选择?如果他跟郑莺莺就此分道扬镳了……

肖童眯起眼,蓦地,对虚空道“江河在做什么?”

乌鸦先生傲娇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当伟大的乌鸦先生是你的仆人吗?”

肖童莞尔,“那无所不能的乌鸦先生,您能告诉我吗?”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告诉你,但是你得把你的甩棍借我玩一玩。”

“你要甩棍做什么?”

“你管我!”乌鸦又开始嚷嚷。

“好吧。”肖童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把甩棍放在桌上,随即问“江河呢?”

乌鸦先生现身,一爪子将甩棍抓住,又飞快隐入虚空。身影消失的刹那,它高兴的声音才传来,“他在家里煮泡面啦!”

肖童“……”

十分钟后,第一关卡,人生的分岔路。

刚结束一场战斗的玩家们躺的躺、坐的坐,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可是紧接着,又一波敌人来袭。

博士毕业后,婚姻、事业两大难题摆在前面,紧接着还有生孩子的问题,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那、那根棍子怎么那么眼熟?不会是……”蓦地,有人指向前方的敌人,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最大号的怪物手中拿着的黑色甩棍,不敢置信。

“那不是典狱长的棍子么!”霎时间,所有人都回忆起了被典狱长支配的恐惧。气氛陡然僵硬,众人的心齐齐往下沉。

靳丞亦甩了甩手中的弯刀,不由回头望向了刚刚过去的路牌。

一只乌鸦在路牌上欢快地跳脚,从左脚跳到右脚呀,再从右脚跳到左脚,格外开心。他看到靳丞看过来,就对他咯咯笑。

“嘿,你打呀!本乌鸦先生期待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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