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去与往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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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烟纵然浓厚弥漫,遮蔽视线,但在晚风里终有散尽的时候,一支利箭贴着傅秋锋脸侧划过,铮地一声扎进墙里,傅秋锋的头发被扬起一缕,手心握着一把碎瓷片,仍然被莫大的挫败和茫然包裹,仿佛坠入深潭一般浑身发冷。

他费尽心机忍辱负重才得到的解药,就这么简单碎了,而此时眼前只剩重重围困的铁甲精锐,他来国师府这一趟难道就如此无用?

瓷片割伤了手心,傅秋锋咬牙用痛苦逼自己强提精神,第二支箭射向胸前,他强忍毒发之下酸软的腿,以足尖为轴旋身发力,将沾血的碎瓷片附上真气甩向巫日焰。

“来人,给本座抓住他!”巫日焰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声辨位,险险躲过飞散的瓷片,转身欲退,身后的卫兵动作慢了,几声惨叫,被瓷片所伤倒下数人。

“休走!纳命授首来!”傅秋锋嘶声吼道,眼白浮起一层血丝,暴烈的愤怒不甘烧完了剩余的理智,连同他的颓唐也蒸发干净,只想让巫日焰命丧当场。

又一支箭隐蔽地袭直身后,傅秋锋不得不刹住脚步侧闪,余光一瞥抬手精准地扣住箭杆,化去力道,转手掷向箭枝来处,逼退一个高墙上的弓箭手,巫日焰趁机逃回卫兵人群,有恃无恐地命令道:“看好接天楼,速速擒下此人!”

傅秋锋紧握匕首,在蜂拥而上的兵将中闪转腾挪,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刀光剑影纷至沓来,喊杀声和金铁交击令人耳膜震响。

额前汗水刺得眼睛发疼,后排的守卫已经围成半圈手持长∫枪缓步逼近,傅秋锋抛起匕首双手接住一个守卫的刀,抬脚重重踹上那人腹部,夺过刀来抡圆了一扫,割断另一人的喉咙,左手接住落下的匕首刺进身后偷袭者的胸膛,后退两步撞上院墙闷咳一声。

巫日焰双眼淌出浊黑的斑痕,傅秋锋杀意沸腾,知道他必然中毒不浅,但此时要杀巫日焰恐怕得将命搭上,他勉强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顾不得手臂和腿上多了两道血痕,远远看见守卫分出一部分退往后院,蓦地一怔,想起巫日焰刚才的吩咐来。

为何要看好接天楼?傅秋锋灵光一闪,巫日焰必定担心还有其他人要抢解药,也就是说接天楼内还有解药……金乌蕈!

醴国王宫收藏的罕见药材已经被巫日焰移回府中,岂不是说解药的原料金乌蕈很可能就在接天楼内?只要能带回金乌蕈,林铮也一样能配制出解药来。

傅秋锋的失落绝望一扫而空,但心情稍一放松,翠绡香的发作就一浪高过一浪,想运使轻功却犹如踩进棉花,情∫欲的海潮里翻腾不息,傅秋锋恨不得剖开身体让夜风搅散浸入骨髓的本能渴求,他强行运功压制,十几人的包围迫近身前,步伐只晚了一点,一杆长∫枪已经裹着凛风扎进侧腹。

“留他一命。”巫日焰不敢上前,却在护卫中发出阴沉的冷笑,眯眼打量着似是筋疲力竭的傅秋锋,视野不甚清晰,却不影响他想象傅秋锋此时的样子,“本座要将他锁在床上好好疼爱,看他的骨气能硬到几时。”

“白日做梦!”傅秋锋怒从心起,一声冷喝,破釜沉舟自封五成功力,终于连同翠绡香一起暂时压住。

他单手握住扎进身体的枪杆,右臂一拢一绕,将围杀士卒刺来的长∫枪锢在肋下,左腿踏住另外几杆,脚下就是被割开喉咙双眼圆睁的尸体,脸颊溅上的鲜血比翠绡香带来的红晕更惹眼,目光杀意森然,如同阴司恶鬼无情取命,赤红的双眸扫过之处,寒意如有实质,连士卒都不由怯意顿生,左顾右盼直吞口水。

“束…束手……”伤到傅秋锋的士卒进退两难,顾忌巫日焰的命令,手中利器又被傅秋锋紧紧攥住,刚想劝降,就见傅秋锋嘲讽地翘起嘴角。

傅秋锋左手用力一推,硬生生将染血的刃尖抽离身体,提膝一磕拗断枪杆,掉转枪头微一屈膝,下一刻就从包围中高高跃起,将断枪甩向巫日焰。

士卒们大多没有利落的轻功傍身,仰头举枪看向傅秋锋,众人回援巫日焰之际,傅秋锋已经身如飞鸿掠向高塔。

“拦住他,一群废物!”巫日焰推开一个护卫责骂,动身追向后院。

轻功尤耗真气,更何况他已自封五成,傅秋锋在接天楼外的高墙上换了口气,闪开几支利箭,纵身攀上塔檐,但脚尖刚刚落在瓦片上,屋檐的缝隙里就骤然弹出利刃,傅秋锋一惊,连忙翻身腾空,不及再提气就强行飞身落到塔顶。

顶楼屋檐的机关同样已经开启,尖刀弹出的一瞬,傅秋锋就一掌拍下,磅礴内力击碎瓦片和机括组件,在月色下溅起一阵凌乱光华,内力运至极限,傅秋锋咽喉一甜咳出口血,从方才的高热渐渐到虚弱发冷。

按照上官雩的情报,金乌蕈需要阳光,必定无法养在四壁封死的下方八楼,那就只有顶层,傅秋锋随手一抹嘴角,将腰带重新系了一下,裹住渗血的伤处,抬眼一扫,果真在房顶看见一处不大的天窗。

追兵已至楼下,傅秋锋遥遥瞥见三道人影从不同方向疾掠而来,想必是府中豢养的高手门客,他深吸口气使出千斤坠,提足重重一踏,横梁和琉璃瓦瞬时崩裂,烟尘弥散,轰隆作响,混乱之中傅秋锋率先落地,只感左腿一痛,不知何时中了枚柳叶飞刀,他伸手拔出暗器,在扑簌簌的灰尘中看见砸在碎瓦断木中的几盆蘑菇。

那蘑菇形状如伞,低矮飞薄,褐色的伞盖边缘围着一圈金灿灿的纹路,在夜色里幽幽放出亮光,神秘而美丽,傅秋锋心下一喜,幸好他鲁莽砸了房顶没毁坏金乌蕈,但那三名高手也随后而至,两人直接攻上,善用暗器的一人退至后方伺机而动。

傅秋锋稍一权衡,就知道在这里纠缠下去形势不妙,他当即一晃肩膀直接脱下外袍,拎了一个栽种金乌蕈的花盆用衣服包上转身就跑,掌风袭直身后,傅秋锋运气护住经脉脏腑,头也不回硬受两掌,顺势一踏墙壁翻身窜上半空。

上官宁正鬼鬼祟祟想趁乱摸出国师府逃之夭夭,背后突然一凉,回头只见傅秋锋高高向他投来刀尖般的注视——他甚至看不清夜幕下傅秋锋的眼神,只有站在塔顶衬着月光挺拔而清峻的轮廓,但只有那么一刹那他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心说傅秋锋命竟然这么硬。

他最识时务,没纠结多久,干脆从腰上抽出刀来,从背后给了守门的士卒一刀,一脚踹开后门,翻出几个带毒的烟∫雾弹砸向人群,讪讪地向接天楼拱手,然后扭头就溜。

接天楼下传来阵阵咳声,傅秋锋在楼顶窟窿的边缘借力再蹬,拎着花盆直接跳下接天楼,抽出匕首闪进烟雾,一路自接天楼下杀至后门,逃出国师府。

贴身的红衣在夜幕下也十分明显,一蓬热血断断续续的从院墙洒至街道,傅秋锋隐约听见府中士卒痛苦的呻∫吟和巫日焰追上来气急败坏要杀他和上官宁的咒骂,追兵源源不断,他将轻功运到了极致,只在楼阁高处提气借力,京城繁盛的灯火在眼中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喧嚣忽远忽近,直到接近了上官雩约定的接应地点才敢降下一点速度。

傅秋锋不敢停步,生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移动的气力,眼前影影绰绰的闪着金星,胸腔也火辣辣的疼,真气几乎用到枯竭,嘴角的血迹就没断过,也没有时间判断是受了什么内伤,只剩下保护好手中金乌蕈的念头驱使他继续往前。

跳至一个隐蔽的小巷,转到巷口时,潜伏已久无声无息的一掌狠戾至极的拍向胸前。

傅秋锋没料到有人在此埋伏,下意识的挪开了抱在怀里的花盆,痛楚炸裂开来,傅秋锋屏住口气后撤一步,沉足站稳,抬眸看清了此人正是在国师府暗器偷袭的高手。

那人见没打退傅秋锋也是一愣,正要撤手遁入黑暗,傅秋锋就迅捷地掐住了他的手腕,战斗的本能居多,将人拉近了猛地低头磕上对方额头,那人后脑同时重重撞在墙上,恍惚了一刹那,接着喉咙一凉,低头时只看见喷溅的鲜红。

傅秋锋闭眼一擦脸上的血,走了几步,小巷里一个酒醉的男人迎面而来,盯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了,还以为傅秋锋神色阴冷拎着谁的人头。

前额一阵阵钝痛,脑中也打雷般轰轰作响,傅秋锋摇摇晃晃地扶上墙壁,在阴影中弯了弯腰,马上又强行驱使沉重的双腿继续赶路,他有那么一会儿大脑有些茫然空白,浑浑噩噩地思考自己到了哪里为何要来,这手中的蘑菇是要做什么,等想起容璲时,记忆中笑起来昳丽的面容就蒙上一层不该有的遗憾。

“唔……”傅秋锋脚步一颤,攥紧了外衣系成的包袱,头疼越发加剧,甚至开始眩晕,呼吸间左胸也阵阵刺痛,他低头欲呕,干咳几声,身后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官兵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他咬紧牙关皱眉踉跄往前,靠在了一户人家门前,然后听见那伙官兵陡然提高的声音。

“不好了,王宫走水了,必是有人刺杀王上,快回宫!”

“你们继续搜捕大奕贼人,你们跟我走,回宫。”

脚步声越来越远,傅秋锋再也撑不住,倚着大门缓缓倒了下去,院门被他撞开一条缝隙,接着大门徐徐敞开,傅秋锋用力眨了眨眼,还是看不清站在他头顶前方倾身发笑的人,他反射性地挥去匕首,被两根纤长的手指稳稳抵住。

“嘘。”上官雩一身劲装打扮,小心地拖着傅秋锋的肩膀把他拽进院内,“这里的民居都已被我买下,好好休息吧,你安全了。”

……

京城,霜刃台。

从凤翥居押回来一干人等的审讯已经进入尾声,容翊临危受命亲自领兵出发,去边境太昭城护送北幽使团,各大官署也走上正轨,容璲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不用再议事议到深夜。

但霜刃台今晚额外加了工作,要审讯的只是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老人,是在凤翥居负责安排下人打扫的管家,本来只是按部就班照例询问了一遍,准备等确定没有问题就放回原籍。

“……他听见兄弟们经过时谈到公子瑜已死,突然闷不吭声就撞墙要自尽,被兄弟们拦住救回来了,他就闹着寻死,我们一审才知道,他是先太子府中的仆人。”唐邈跟在容璲身后汇报,“属下认为还是应该尽快禀告您。”

“嗯,以后在地牢里也少说废话。”容璲点点头,进了地牢刑室,见到了一个面容灰败精神颓丧的花甲老人。

容璲打量老人几眼,容瑜府上的仆人几十上百,他没认出来,就慢悠悠地坐下,凉丝丝问道:“姓名?”

“钱禄。”老人无精打采地回答,“我听说了,公子瑜已经死了,那我也没有苟活在世的必要,求陛下宽宏大量,赐我一死。”

“哼,你知道公子瑜真正的身份吧。”容璲嗤笑一声,“你们都忠肝义胆,比之专诸要离不遑多让,怎么就简单放弃了?你另一个同党还逍遥法外,你若不愚蠢求死,还有机会等他东山再起。”

钱禄深深一叹,摇头道:“千相鬼有千种面孔,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成事。”

“他现在在哪?你们还有多少隐藏暗处的根据地?”容璲神色一冷,“把你知道的都招出来,别以为朕会对老人家手软。”

“我只是个无能的洒扫仆人,能知道主人家什么机密?”钱禄自嘲,“就是屈打成招,我也编造不出像样的谎话啊。”

“你连千相鬼都知道,你以为朕会相信你?”容璲不耐道,“那就先将千相鬼的一切都吐露干净,朕再决定要不要赐你一死。”

“我与千相鬼相识,都是殿下的命令。”钱禄眼神放远,回忆道,“我不知道他的本名,他杀了一个府中的小厮,伪装的天衣无缝,接近殿下意图刺杀,但还是被殿下发觉,扣在了府中地牢拷问,得知他是北幽派来的刺客。”

容璲垂眸想了想,这番说辞和颐王府的吴春并无不同。

“我那时负责给他送饭,他确实是个硬骨头,即便殿下派人将各种刑罚都用了一遍,他除了来自北幽这点,其余情报一字都未招认,渐渐连殿下都对他心生敬佩。”钱禄说着表情复杂,“殿下真是善人,明明是刺客,殿下却能不计前嫌,想要收留他,让他弃暗投明,但他一开始态度坚决,殿下就不再让人打他,反而常常去与他说话喝酒。”

“呵,好大的善人。”容璲不屑地撇嘴,“他是北幽人,为自己国家效忠,怎么到了容瑜嘴里就黑暗了?他太子府难道光明正大?”

钱禄眼皮颤抖,强忍反驳容璲的冲动,闭目继续道:“我是见过千相鬼真面目的,他最多十几岁,很年轻,潇洒俊秀,殿下事务繁忙,也不能日日去地牢探望,那负责拷问的两个刑官胆大包天,竟然借酒想要欺辱他,被他用锁链勒死,但殿下回来十分愤怒,却不是针对千相鬼,他知道士可杀不可辱,命人将那两个刑官曝尸荒野让狼狗啃食,甚至亲自向千相鬼低头道歉。”

容璲抬手捋了把头发,冷冷道:“早不起色心晚却有色胆,笑话,我看这就是容瑜的计策,接下来是不是千相鬼感动的一塌糊涂决心追随容瑜啊?”

“小人之心!”钱禄扬声激动道,“后来我被调去做其他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千相鬼还是迷途知返,至今他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容璲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和容瑜的旧部说话总让他烦躁不堪,他斜睨一眼,问道:“朕不想听你的盲目吹嘘,凤翥居是和醴国联络的据点,你们在醴国也有不少同党吧,千相鬼是不是逃往醴国,准备借醴国之力反击?”

“不可能!”钱禄矢口否认,“众人都是继承殿下遗志的义士,岂会让他国兵犯大奕?就算有所合作,也只是表面的联络罢了,听闻醴国掌权的国师身居高位却不思侍奉君王,反而拥兵自重胁迫主人,贪图淫乐逼良为娼,府中禁脔男女皆有,如此荒唐不忠之人,殿下若是在世,定会鄙夷唾弃!我等事事以殿下马首是瞻,岂会违背他的意志真心与此等贼子合作。”

“哼,真不知改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岁数都活到……”容璲一句讥讽还未说完,思绪突然停在国师逼良为娼男女禁脔上,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傅秋锋。

傅秋锋已经离开十天有余,是不是到了醴国?如果真要潜入国师府,万一失利,中了什么埋伏该如何是好?

上官雩尚且要步步为营夺回王位,恐怕也没有余裕保护傅秋锋。

容璲越想越难以静心,傅秋锋红着脸倒在床上邀请他的画面在脑中来回重复,他以往只是担心傅秋锋失手会不会落入敌营遭人拷打,现在听了钱禄的话,更不妙的担心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接下来的讯问容璲已经无心继续,他干脆出门嘱咐唐邈接替,在霜刃台的大殿里埋头焦躁地反复疾走。

韦渊半夜起来一趟,看见大殿的灯还亮着,容璲满面愁容,忍不住上前关心。

容璲叹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说道:“朕想去找他。”

韦渊皱了皱眉:“那让属下前去如何?”

容璲又抚着额角摇头:“朕想去,谁都不能代替朕,只有朕亲自去了,朕才能平息心中的不安,朕已经许久都没有这般渴望过了。”

韦渊沉默片刻,一咬牙:“那让属下陪您同去?”

容璲眼前一亮,抬步上前:“就等你这句话,马上安排,明日就走!”

傅秋锋不知自己昏了多久,醒来时浑身没一处不疼,烤的人发干的热度也卷土重来,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身边,匕首就放在他的身侧,他松了半口气,等抬眼看见那盆蘑菇时,剩下半口气也松了下来。

接着他就感到周围的振颤,似乎是躺在马车里,他咬牙坐起来,胸前缠了几层纱布,呼吸有些发滞。

“醒了?”驾车的上官雩掀开车帘,笑了笑,“今天是二十六,我们已经出了京城,你伤的不轻,断了一根肋骨,还中了药,我先送你去仔细医治一下,然后安排人手护送你从小路回大奕。”

“不用,给我一匹快马。”傅秋锋眉头一紧,活动了一下胳膊,把外衣整理好。

“你确定?”上官雩挑眉,“就算你不在乎你的伤,可别忘了翠绡香。”

“无碍。”傅秋锋冷声道,“区区迷药,还控制不了我。”

上官雩啧了一声,摇摇头:“好吧,毕竟我这边人手也不是很足,希望日后有缘,还能再见你出使醴国。”

“多谢。”傅秋锋一拱手,将金乌蕈花盆下的包袱小心系好。

马车行驶到小镇时,上官雩安排了一匹快马和几日干粮,给傅秋锋画了地形图,傅秋锋点头谢过,翻身上马神色如常,一路星夜兼程,穿过来时的陵阳,回到大奕直奔官道,在遇上的第一个官驿停了马。

这里是个小地方,只有两个驿使,正在院子里洗刷马具,远远看见傅秋锋,其中一人出门,等傅秋锋靠近了才说:“驿馆住满了,还请阁下出示……阁下还好吗?”

傅秋锋扣着马鞍下马,直直朝前倒去,驿使吓了一跳,伸手去扶他,隔着衣裳都摸到几乎烫手的热度,下一刻就被傅秋锋猛地推开。

“霜刃台……密奏。”傅秋锋抬手扶住马镫,双眼朦胧,仍是坚持将包袱和一封信交给驿使,“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大人,您是发烧了吗……还是受伤了?”驿使惊疑不定,看傅秋锋衣服上还有成片的血迹,“您的令牌……”

傅秋锋紧紧攥着手指,掌心掐出几道血痕,咬紧了下唇跪倒在地,想让驿使给他准备一桶凉水也说不出话来。

两个驿使不知商量了什么,傅秋锋半晌没听到询问,他咬了咬舌尖,用刺痛逼自己清醒,撑着地面缓缓抬头时,居然看见一道从楼内飞身奔出的身影。

傅秋锋愣了一下,自嘲地扯扯嘴角,心说这药居然已经发作到让他产生幻觉的地步了。

“陛下。”傅秋锋笑了一声,按着自己的腿颤抖着起身,“还没到京城,不可能是陛下,我还不能……”

“傅秋锋?!”容璲眼眶一热,冲上前一把抱住傅秋锋,他看见沉重的黑衣上缓缓晕开的颜色,手臂上也有,胸前也有,腿上也有,傅秋锋在流血,他的心也跟着不断抽痛,“你撑住,朕来了,是朕!”

傅秋锋浑身一僵,用力闭了闭眼,比视线更先的是嗅到的熟悉气息,清香淡雅,烧的他头脑沸腾的冲动在碰到浑身冰凉的容璲时如同得到仙丹妙药,在纾解之后,却又无尽的攀升更加空虚的欲求,他在这一刻才惊觉他已经回到了大奕,只要回到大奕,那一定就能回到容璲身边。

“陛下……”傅秋锋声音一哑,低低地唤了一声,稍稍抬起头来,努力想看清容璲,容璲侧脸的疤痕又扩散了一些,但他只有种劫后余生的脱力和迟来的兴奋,他伸手轻轻抚上容璲的侧颊,然后重新回抱上去,颤声道,“臣……能以下犯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朕行,所以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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