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尸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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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窗棂纸,透着暴风雨森冷的寒。

谢冰身体前倾,眼睛未眨,随手将冰霜发带从发丝间抽了出来:

——在她行云流水抽发带的时候,那血红的眼睛依旧在圆圆的小孔里,与谢冰对视。

血色从小孔里蔓延,粘稠的血液濡湿了窗棂纸,几乎要渗到谢冰的脸上。

那双红通通的眸子里,越发森寒幽冷。

谢冰平淡的脸上,表情终于变了:好好干坏事,别放血弄脏衣服成不?

她现在衣裳虽然很多,可是报废的也很多,她不想再买衣裳了!不是被吕初玩儿奇迹冰冰,就是被狗比大师兄玩儿奇迹冰冰,心好累!

手冰凉的冰霜发带,变成了一把晶莹剔透、闪烁着冰霜色的小锥子,无声无息。

谢冰有些嫌弃的微微侧头,抬手就用锥子戳过去。

血红眼睛兀自睁着,血液流淌,浓郁的血迹坠落窗台上,像是嘲弄。

……一般的锥子,又如何能伤的了它?

谢冰毫不意外:她身上没有半分灵气,常被当做软柿子捏来捏去。今夜“鬼屋”里的又是一个体修和儒修,这鬼东西胆大包天,想要拿她下手?

尖锐的锥子尖,透过窗棂纸洞口,准确无误的扎在血红眼睛上!

血红眼睛里是一抹不屑,自不量力。

它准备将锥子对准谢冰的眼睛,插过去。

冰霜锥子的灵气在那一刹那,直接破开了血红眼睛的那一抹血色,“噗嗤”一声,插进了眼睛里!

“啊——”

惨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血红眼睛急速撤退,这是“外来者”!狡猾的外来者,险些将它骗了!

然而,剑芒闪过,在它撤退的瞬间,本就破破烂烂的窗棂“砰”的裂开,一个青色的身影脚踩绿色藤蔓,手持带血的冰霜锥子飞了出来!

那冰霜锥子瞬间化成灵剑,剑芒在暴雨闪烁着冰冷的光。

“吕初,跟上!”

在窗棂被打碎的那一刹那,吕初便已经醒来。

轰隆隆——

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谢冰身上被泼上豆大的雨水,凉意森冷。

她眯了眯眼睛,站在院落央,没动。

无影无踪。

没有怨气,没有死气,没有血腥。

仿佛随着外面的暴雨,将一切都冲刷干净,刚才的对视,就像是幻觉。

这不应该。

也不合常理。

……

兰益善急匆匆从隔壁房间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冰像是女鬼一样从窗外爬进来,青色的衣裙已然全都湿透,可怜兮兮的贴在身上。

她追上去的急,连伞都没打。

没有护体灵气的修士,就是这么惨。

吕初用被褥将谢冰包起来,埋怨的给她擦披头散发的头发:“有怨灵就有怨灵,你喊我啊。你老是这么拼,让我怎么放心你啊?”

说到这里,吕初叹了一口气,几乎说不下去了。

谢冰的眼睫都是湿的,她眨了眨眼,抓住吕初的手:“我没事。”

她的手冰凉,吕初的手也冰凉。

两个人握着手取暖。

兰益善:“……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吕初随着谢冰出去,也没有发现血红眼睛的踪迹。

她斩妖除魔这么多年,很少碰见这种情况,按照吕初的经验,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鬼物实力太过于高强,她们俩金丹期的修为不够看;

另外一种,则是秘境的原因,当整个秘境里都是邪魅的时候,就会产生极为强大的负面威压,从而影响修士的判断。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这个秘境,实在是不容乐观。

事实上,在之后的子夜入户调查时候,并不顺利。

子夜时分,暴雨倾盆。

小镇里,隐约可见各个门派修士的各色灵气,看来,不少人跟他们想的一样,出来夜探的人不少。

修士想要凡人睡着,可太容易了:几缕灵气便可轻松搞晕凡人,谢冰入户的时候,差点跟几个修士打起来。

一个时辰后,三人重新回到鬼屋里汇总信息,之前的猜测没有用:没有任何一户人家,子夜时候有蝶魔吐纳。

兰益善:“你确定必须子夜吐纳?不仅仅是我们得到了线索,其他修士也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线索。这么多修士都已经查探过,子夜时分并未有异常,是否可以推翻你说的居民被蝶魔附身的猜测?”

理论上,是这样的。

也许蝶魔根本还没有开始行动,亦或者是蝶魔附身的对象,均已经死去。

一切风平浪静。

那些被郎解剖过的尸体,头顶上确实有蝶魔破脑壳而出的洞口。

那么最简单的猜测,便是潜藏的冥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是以干脆利索的放入蝶魔杀人。

也许,因为这么多“外来者”的涌入,冥修偃旗息鼓,伺机而动。

线索又断了。

谢冰摇了摇头:“我总觉着,没有这么简单。”

……

小镇上,晨光洒下,安然和煦。

暴雨后的阳光很好,青石板上是浅浅的积水,被暴雨打落的花瓣黏在石面上。

一阵风吹过,栀子花颤巍巍的抖了抖花瓣,抖落几星水滴。

吕初随手掐了两朵栀子花给谢冰。

谢冰笑了笑,递过去一只给吕初,吕初接过来,略有些薄茧的指尖揉了揉花瓣,捏出清淡的花汁,浓郁的栀子花香萦绕指尖。

谢冰凑近花朵,吸了吸花香。

浓郁淡雅。

她借宿的那家女主人家里,也有这样的花香。

“怎么这么多花?”谢冰若有所思。

吕初:“二水,这小镇名字可是叫‘花锦镇’的。”

谢冰:???

“你现在怎么比我还细心?”谢冰震惊了,这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吕初吗?

吕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明闻虽说不喜欢我,但是教了我不少东西,这一年多我怕给你拖后腿,暗暗学了不少,能用得上就行。”

真是难为吕初了,她们俩相识十数载,少有见她如此细心的时候。

吕初手的栀子花已然被她蹂/躏成一根枝了。

谢冰:“你跟花过不去干嘛?”

“这花太香了,就适合二水你这种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不适合我。”

她自嘲一笑,“明闻不说,我也知道他喜欢明云仙子,明云仙子本命法器是花枝,神识海都是花海……算了,我跟花无缘。”

谢冰:“不是吧,我觉着他是有点喜欢你的。”

感情的事情,谢冰自己也撞的一头包。

她叹了一口气,抬眼就看到面前的香料摊位,拉着吕初走过去:“上次你给我挑的香囊味道挺好闻的,你再给我挑一个吧。”

兰益善对女人香料兴致缺缺,他站在一边看古玩摊位,并未上前。

香料摊主是个年男人,他笑呵呵的看着吕初给谢冰调配香料,忽而嗅了嗅鼻子:“这栀子花味道,很是浓郁。”

吕初的指尖顿了顿,将指尖的花枝搓了搓,小声附耳在谢冰旁:“花锦镇以花为祥瑞,只能自己居民摘花,禁止外来者对花不敬。”

谢冰:“……”

不早说!

她侧了侧身,将另外一只手的栀子花背过身去。

两人闭口不言,买了香料就跑。

身后,是摊主的怒吼声:“喂!你手里拿的什么?你竟然敢摘花??”

……

谢冰挑的栀子花香囊,一人一份,给吕初也挂了一个香囊。

吕初没有拒绝。

兰益善跟上两个人的脚步,抽了抽鼻子:“真香。”

他修长的手指,是一枚古朴的石头挂坠,通体绿色,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花锦镇卖花为生大约有十年的历史,久而久之,连装饰品都是花。”

“我们信息不足,并未有关于花的线索,”谢冰微拧眉头,“不知道秘境要持续多少天,这简直一头雾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谢冰忽而站定,咬了咬牙道:“去坟地,我用审魂术试试。”

审魂术涉及魂魄,正道人绝对不耻,被列为禁术,刑罚甚重。

若是被人发现,谢冰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必须在绝对信任的小队成员前展露。

……

哗啦啦的暴雨,再次在夜晚降临。

这晚的雨,给谢冰他们的行动,提供了条件。

阴森恐怖的坟地,对于三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谢冰可是乱葬岗里出来的。

暴雨几乎遮蔽了整个视线。

吕初抬手,撑着油纸伞,为谢冰挡住了倾盆的雨水。

小黄书悬浮在半空,随着冷风翻页,谢冰低声默念:“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审魂术!”

阴森的风乍起,冷入骨髓。

粘稠的空气里,似乎随着怦溅的泥土水花,有什么要出来了。

然而,数息时间而过,只有层层叠叠的坟头寂静而立,任由暴雨将坟头草冲刷。

没有魂魄。

谢冰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她快步走到新坟头前,小黄书疯狂翻动。

没有。

没有任何魂魄。

“糟了……”

闪电劈下来,将谢冰的脸映衬的比鬼还要苍白。

“这个秘境很不对劲儿,不论因何而死的亡魂都无法提取……我早该想到的,他们的魂魄已然被控制……”

她曾在蚀日州见识过冥修摄取亡魂的手段,然而那是用肉身滋养冥修本身的魂魄,若是连魂魄都被控制呢?

换句话说,之所以没有子夜蝶魔吐纳,之所以没有七日内的亡魂,那就是说……他们的魂魄,已然在冥修的掌控。

已经过去了半年,究竟掌控了多少魂魄?

谢冰忽而后背发寒:她曾为傀儡,深知魂魄被控制的恐怖。

毫无自我,听命而行。

根本无法反抗任何一个小小的命令。

她在绝望挣扎了几十年,也不过是一个意识清醒徒劳反抗,行为却无比顺从的傀儡。

别说凡人,便是修为多么高深的修士,但凡魂魄被控制,或为傀儡,或为尸傀,便是行尸走肉,再也无人的七情欲,爱恨憎恶,不过是听话的木偶。